用力的活着,比努力的活着更难。过普通人的生活,也没有说说那么简单,谁都不易,你被流矢重伤便叫苦不迭,岂知有人万箭穿心却依旧向前。
杨百顺的苦,没有人能体会。自己虽然有爹,有弟兄,但是也和没有是一样的。
穷人不配有亲情。人在没钱没能力的时候,亲人也是最看不起自己的人。
卖豆腐的老杨是他爹,但是他爹也看不起他,不管他的死活。杨百利是他的兄弟,却都是自私的为了自己。
杨百顺恨他们。
杨百顺走投无路信主改成杨摩西
杨百顺那次杀老马未隧,并没再回杨家庄。虽然并没有杀人,但是在心里已经将老马杀过一遍。不但杀老马,连同他爹老杨、他弟杨百利,在心里也一并杀了。
在生活中,他要杀的是老马,但是在心里,他第一个想杀的是他爹老杨。接着是司炉杨百利。最后是老马。砍下他们的头,剖开他们的肚子,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。他光想想都解恨。他再也不想看见他人。他要远远地离开他们。
这回和头一回出去不一样。头一回像是赌气。这回是彻底凉了心。
但出去容易,接着住哪里走,比上一回出走还难。
生活几经波折,在延津之地,他已经找不到可投奔的人。虽然只是得罪了几个人,他好像得罪了全延津的人。虽然他只是和几个人不对付,但他好像是和全延津的人都不对付。
他决定离开延津,到开封去打个零工糊口。
在渡口等船的时候,碰到了在私塾念书时的同学小宋,在蒋家染坊里做事。听到杨百顺诉苦说现在走投无路,答应帮他求求管家,到蒋家染坊里去烧火。
杨百顺留在了染坊,但不是烧火,而是挑水。
转眼冬去春来,在蒋家待的时间长了,杨百顺对染坊十几个人全熟了。才知道,染坊染布之外,还有很多事情。
职场的复杂,人心的叵测。让他如履薄冰,不敢与谁走得太近又谁也不敢得罪。跟哪个人都不远不近,包括同学小宋。再也没有了刚来时的亲密。
他却和老蒋的宠物,一只叫银锁的猴子成了朋友。
挑水的间隙,他和老蒋的猴子很玩得来,觉得这只猴子很聪明,能听懂他的话。他也真心把猴子当成了自己的朋友。
有一次,猴子想吃树上的枣,示意杨百顺给它解开链子自己去摘。
他刚把拴着猴子的铁链子解开,猴子噌地一下子就跑了。临走还扇了他一耳刮子。原来不但人有心眼,猴子也有心眼,准确地说,他是被一只猴子给耍了。
放走了猴子,杨百顺也不敢再回染坊了。
杨百顺再一次走投无路,无处安身。
他在心里怪自己,不但人看不清楚,连个猴子都看不清楚;正因为把猴子当成了知己,才落得个如此下场。真是深渊有底,猴心难测呀。
走着想着,就碰到了老詹和他的徒弟小赵。
小赵驮着老詹在回去的路上,自行车链子突然断了。几十里山路,小赵推着车子,老詹七十岁的人了,走也走不动。正好看见杨百顺在路上走。便喊住他,让他背老詹回县城,可以给他五十块钱。
杨百顺正不知干啥,也无处可投,如果背着老詹到了县城,还能挣五十块钱,左右想想,还是觉得划算。于是点头同意。
老詹趴在杨百顺的背上,一路走一路引导他信主。杨百顺只想着找个地方安身。
他问老詹,我要是信主,主能给我找个事吗?
老詹在延津待了四十年,七十多岁了,只发展了八个信徒。现在在路上无意地碰到一个人,虽然两人话同意不同,但回答信主这么干脆还是第一个。便有意把杨百顺发展成延津信主的第九人。
他说,咱先不说事由,你要信主,能让我给你改个名字吗?
杨百顺倒是没想到信主还要改名字。他觉得改名字倒也无所谓,反正那个杨百顺,他也当够了。改了名字,只要能有个事情,改就改吧。找不到事情,大不了再改回来。
于是,老詹给杨百顺改名字叫杨摩西。也是图个吉利。意思是像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一样,能让深渊里的延津人跳出苦海,想着在人生的最后阶段,把天主教在延津发扬光大。
虽然老詹和杨百顺的初衷并不一样。对于杨摩西而言,只要能找到事情,叫啥都行。
杨摩西时否极泰来进了县政府
杨摩西信主之后,在老詹的帮助下到了延津县城北街老鲁的竹叶社破竹子。
杨摩西本来想着信主就信主,就像和尚时了庙。啥也不干,图个清静,也想顶替小赵的位置,骑着车子带着老詹去乡下传教。
但他又不会骑车子。再说车子也老了,好好爱惜着骑,还天天坏,要是让他去学几天,恐怕就要散架成一堆废铁。
老詹也没有让杨百顺顶替小赵的意思。
老詹和天主教会老雷不和睦,早想取缔,看在老詹年纪大的份上,想着让他自生自灭。所以拨给老詹的经费,也只够老詹一个人生活。
杨摩西信主和改名,老詹只提供一个住处。杨摩西的生计,还是得靠杨摩西自己解决。以前跟着老曾杀猪,老曾管吃不管住;现在跟了老詹,老詹管住不管吃。
过去跟老曾时,见过传教的老詹,当时对他也没有在意;谁知一年之后,自己又成了老詹的徒弟。一年也就是个转眼的光景,杨摩西想起来恍若隔世。
杨摩西只好叹了口气,去了竹叶社。
杨摩西白天去竹叶社去破竹子,晚上到老詹的破庙里睡觉。
白天破竹子已经够辛苦的了,晚上还要听老詹讲道。老詹一开讲,杨摩西就开始犯困。
晚上没睡好,白天做事也没有精神。竹叶社老鲁见杨摩西总是昏昏欲睡,弄坏了自己不少的竹子,一气之下就让他滚。
丢了饭碗的杨摩西还想着让老詹给他再找个事情。老詹也对杨摩西失望的很。
自己讲了这么久,他一听讲道就打瞌睡。浪费了老詹两个多月的时间,杨摩西还是油盐不进。
老詹对杨摩西的处境也有些懒意。再说,他给人找事由的能力也有限。上次去竹叶社,就跟人费了不少口舌,一时三刻,他也再找不着别的事由。
老詹不愿意管他,他就离开了老詹。
离开了老詹的杨摩西在延津县城四处打零工。一开始在延津货栈扛大包,因为生意不好,养不住人;又开始沿街给各个店铺挑水。有人让挑水时,他就吃一顿,没人让挑水时,他就饿着。
本来不跟老詹信主了,他可以把名字改过来,还叫杨百顺,但是挑水的主顾都知道他是杨摩西,再把名字改过来还得重新再解释解释,想着叫啥都无所谓。也就懒得改名字了。
转眼到了年底,延津县要舞社火了。有一次,临时演阎王的人病了上不了台,把个管事的老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发现了在人群中张头张脑等社火开演的杨摩西。
看他身材长相还合适,就将他从人群里拽出来,问他愿不愿意演阎王。
杨摩西战战兢兢地说,没演过,不会演。老冯本来也就想着让他凑个数,本来也没指望他能演好。
谁料杨摩西穿上阎王的衣服,化上阎王的妆,感觉比阎王还真。再加上放得开,年轻有力气,全场都为新来的阎王喝彩。阎王是杨摩西一生的高光时刻。
看社火的还有县长老史。对扮演阎王的杨摩西也是印象深刻。
社火舞完了。杨摩西又在沿街给人挑水。有一天,县政府的催办找到他,让他去给县长种菜。县长除了喜欢听戏,还喜欢种菜。种菜不是为了吃,是为了韬光养晦。
老史种菜只是做做样子。元宵节老史看社会,发现了社火队中的杨摩西,扮一个阎王,就扮得与众不同;接着一打听,是个无家可归的挑水的,便想让这个阎王来替自己种菜。
不是种菜找不到别人,才找杨摩西。而是老史种菜不为了种菜,为了韬光养晦。韬光养晦时,有一个阎王在身边,也别有情趣。
从此,杨摩西到了县政府去种菜。也算有了份正经营生。
杨摩西的弟弟杨百利当年想通过上延津新学进县政府,路没有走通。谁知杨摩西没上新学,无意之中,舞了个社会,竟越过杨百利隧了心愿。
或许这就是有心插花花不发,无意栽柳柳成荫的道理。
杨摩西成亲
人的运气来了,挡也挡不住。杨摩西到县政府种菜,不到三个月还成了亲。
"姜记磨坊"吴香香的老公在去外地贩葱的路上被人捅死,吴香香成了一个寡妇。带着女儿巧玲过日子。
姜家觉得媳妇一定会改嫁。他们就可以把西街的门面收回了。
吴香香本来是想改嫁,一个女人呆带着女儿,每天天不亮就揉面蒸馒头,白天还有推车子去街上卖馒头,着实辛苦。但是看出姜家盼自己改嫁,图的是个馒头铺,反倒赌气,继续在西街卖馒头。
吴香香也想招个女婿,家里有个男人照应着,也不被人欺负。
试着寻了几个,也没寻到合适的。
一年之后,就遇到了杨摩西。那时杨摩西已到县政府种了四个月的菜了。
吴香香看中了在县政府种菜的杨摩西,托人倒提媒想招杨摩西为上门女婿。
吴香香看中的不是杨摩西,而是看中了在县政府种菜的杨摩西。顶着在县政府工作的帽子,以前看不起杨摩西的人,现在都开始对他刮目相看,彬彬有礼。
杨摩西刚开始还不同意,嫌弃她是个寡妇。后来一合计,倒娶就倒娶吧,自己就是想娶,也没人嫁,就算有人嫁,他房无一间,地无一陇,能娶到哪里去?再说,现在的工作,也未必牢靠。
万一哪天,县长不让他种菜了,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现在现成的店铺现成的家,自己去了就是半个老板。怎么算自己都不吃亏。就同意了这门亲事。
但是入赘也是有条件的,杨摩西要改成吴香香的姓,叫吴摩西。
杨摩西觉得改姓就改姓吧,反正祖宗也没给自己带来过便利,姓啥还不是一样?
五月十三,杨摩西入赘到吴香香家,改名吴摩西。从说媒到结亲,用了三天。
对吴摩西来讲,“嫁人”也算人生大事,但吴摩西自始自终没跟卖豆腐老杨说一声,也没对杨百业和杨百利说。
他不愿意再见到他们。
这就是中国式家庭的孤独。因有血缘关系,便生出很多期待。又因为彼此不知心,生出很多伤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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