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中的家乡生产队

□王学瑞

卫辉市与延津县交界处的崔庄村,东邻黄河故道,上世纪“文革”初期我出生这里,我的少年、青年时期是在这里度过的。

当时,还是生产队集体组织,全村70多户人家多口人,有两个生产队,队长是当家人,很有权威,每个队有副队长、妇女队长,还有会计、保管,会计负责收支帐目及年终分配核算,保管负责粮种、牲口饲料、农药以及电机、抽水机、柴油机等农具保管。全村耕种着多百亩土地,其中,大部分是沙土窝盐碱地,乡亲们没有因土地的贫瘠而怨恨抛弃,从春耕、夏管、秋收、冬储,早出晚归,面朝土地背朝天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,辛勤耕耘,造福子孙。

那时候,每天早上队长敲钟,两个队社员都到村西头老棠梨树下问活,队长安排具体农活,通常收割耕种、打场晒粮、脱土坯烧砖窑、积肥送粪等重活男劳力干,采藏红花、拾麦穗、摘棉花、翻红薯秧、打农药等轻活妇女干,岁数大的老年人干些较轻的活,如,种菜、看青(即看护庄稼苗不被牲口、家禽毁坏)。社员工分根据劳动能力和劳动量确定,男劳力每天9分、妇女6分、老年人和小脚老太为5分、3分,每天晚饭后大家拿着工分册到生产队牲口饲养棚内(俗称“牛屋”)的大煤油灯下,找记分员报当天干活种类记当天分数,工分实行季结算半年公布,作为年底余粮户、缺粮户核算依据。

春天播种、夏天除草、秋天收耕、冬天储藏,四季农活不同,一天三出工,农忙时四出工。麦天割麦子快手一天能割一亩半地,麦粒入仓时个个喜上眉梢。秋天割玉米、瓣棒子,起身迎朝霞下地,夜晚顶月光收割。那时候,每个生产队都有骡马牛驴,用来耕地、运送肥料物资,这些牲口不能随便宰杀或卖掉,有饲养员喂养,我小时候经常和青社、富根儿、目蛋儿、孬蛋儿、小瓜儿(儿时的小名)等小伙伴利用星期天和假期到地里割草,交生产队喂牲口,换取工分。

那时候,每个生产队都养十几头猪,春节前杀掉给社员分肉,由于缺少饲料喂,猪光长身子不长膘,宰杀时也就一百来斤,有一年年底,一头老母猪产完小猪儿才十几天,就被杀掉,小猪没奶吃饿的哇哇叫。那时的猪一喂养就是一年,肉香味美,社员们都愿意分点肥肉,到家炼猪油,这样能吃好长时间。

那时候,生产队有马车、犁、耙、铡草机,七十年代中期队上有了柴油机、小四轮拖拉机、手扶拖拉机,家家增添了人力架子车。每年麦秋两季上交公粮,向国家尽义务。那年代,县里、公社非常重视水利,冬春农闲时每个队抽些棒劳力出河工,自带架子车、推车、锨、镐,到几十里外的山区狮豹头、塔岗修水库,挖河道清淤泥,同吃一锅饭,同睡茅草屋,劳动现场人山人海,非常壮观。那时候,大伙都愿意出河工,一来能吃饱肚子,省出家里的粮食,二来能挣高工分。我中学毕业那一年还随大伙到天平、曲里等村挖河泥修河堤。

我八、九岁时,当时群众生活贫困,生产队对老河滩盐碱地开荒,大块地生产队耕种,一分、两分的小块地分给各家当作自留地,仅限种些甜瓜、黄瓜、豆角,记忆中沙滩上种的小甜瓜,脆甜可口,味道鲜美,我上高中那年的署假,每天早晨骑自行车带上两竹篓子甜瓜到县城沿街叫卖。那会儿,各队还在村子四周栽植嫁接杏、桃、梨、苹果、大枣、柿子、核桃等果树,春暖花开时分给各家看护,果子成熟采摘后到集市上卖掉换零花钱。夏天,生产队种的大块地西瓜,四、五分钱一斤批发给特别会做生意的社员,除去交队上的钱,赚得多余归自己。冬天,队上磨红薯做粉芡,然后分给各家加工成粉条,进入腊月,用架子车拉到县城叫买。那时候家家做小买卖都是行家,秤斤(俩)、算分(厘)账不会吃亏,方圆几十里都有名气,至今,村上还有这一习俗,只是过去的肩挑、手推、人拉,变成了现在的汽车、奔马车运输。当时,每个生产队利用农闲搞副业,编织组用杨柳树腾条编织篮框、簸箕。木匠组加工门窗、桌椅橙子、箱子柜子。泥瓦工修房盖屋垒院墙。没有手艺的到城内扫厕所掏粪积肥。当时的分配方式是人七劳三,即粮食分配劳动量占三人口占七,常常是人口多的人家粮食不够吃。生产队分粮用大秤称,分好的大堆小堆上压着纸条,写有姓名、人口、数量,公平合理。那时的社会风气好,村风也正,大、小队干部不敢多吃多占,生怕来运动时挨整,社员们也很守法守规,小偷小摸被发现后五花大绑开批斗会、挂牌子到各村游街示众。那时候,年终社员分利润大多数是不余也不缺,大家见面后问候最多的是今年不是缺粮户吧?然后一笑了之。有一年夏天连降大雨,庄稼淹没,雨水过后生产队组织社员开展自救,一方面抢种短期秋粮作物,一方面到河滩地割芦苇编席子卖,冬天,又组织社员带上扫帚、簸箕、篮筐到陈召煤矿路边捡碎煤扫煤灰,一去就是两个多月,捡到的煤用马车运回村头麦场空地上屯成堆,好一点儿煤买掉,次一点的分给各家烧饭取暖。

那时候,生产队的牲口饲养棚,是社员们常去的地方,除了晚饭后到这里记工分,平时还在这里听上级指示、开会、议事,还有就是粮库、粉房也是常去的地方,因为那里屯积着粮食、劳动工具。那年月麦收一个月,秋收六十天,打麦场上麦天有麦垛,秋天堆积玉米、大豆、谷子。每个队都有菜地,种有茄子、青椒、白菜、萝卜、冬瓜等季节性蔬菜,长成后分给各家。

春天,麦苗青青,村子周围果树鲜花盛开,正值春耕播种,田间地头刮着暖暖的春风,最常见的还是漫天的风沙,风沙来时社员们躲到深沟休息,总之,不管天气多变,天天下地劳动,挖水渠修河沟,植树固沙,烧红薯炕育红薯苗,整个春天忙个不停,庄稼人都明白一年四季在于春。

夏天,田野碧绿,大家冒酷暑除草松土、施肥打药,酷热的夏季,有时赶上急风瀑雨,大伙急忙跑到地头的机井房、菜地的毛草庵、村头车棚草屋避雨,雨停后接着干活。老河滩地势低,下大雨发洪水,队长一敲钟,青壮劳力拿起铁锨跑向村东头河边打护堤堵决口,保护庄稼苗不被水淹。

秋天,一片金黄,是最忙活的收获季节,队上青壮劳力,妇女,能干活的老人,还有放秋假的学生,都去参加秋收,往往累的腿酸腰疼,特别是公社来的东方红拖拉机,耕地速度快,社员们白天黑夜不停地向地里拉粪洒肥料,忙完地里忙场里,到家还要晾晒分到的粮食,从早忙到晚,地里家里不休闲,遇到抢收抢种干脆吃在地里,妇女送饭,玉米饼子、菜窝头、咸菜丝儿、辣椒蒜、一碗凉开水,凑凑和和一顿饭。

冬天,寒风逼人,社员们不惧寒冷,修河整地,拉粪积肥备耕,盘玉米秸杆垛,粉碎玉米大豆秸杆,储备牲口草料,烧砖窑。那时候,我在外村上小学,上学放学路上远远望见父辈们在田间劳动,一年四季没有星期天节假日,除非遇有刮风下雨天才能歇工。那些年的口头语是,吃过正月初五饭,三百六十天别想闲,学大寨早日实现农业机械化。

在生产队劳动,上午、下午中间有一次休息,约半个小时,这时,男社员聚在一起抽汗烟,妇女结伴同行躲到深沟去解手。妇女们最盼中间休息,这时,她们拿出鞋底子缝纳,姑娘们织打心爱的毛衣,还有些会过日子的勤快人,赶紧去打猪草拾柴火。大伙一起劳动时,谁家有烦心事都说出来,相互安抚,说说笑笑,减轻了劳累,增添了欢乐。那时的人际关系也单纯,大家畅所欲言,心情愉快,但也有弊端,往往很多时候磨洋工效率低,如,人力车拉土运粪,车子装不满。

那些年,大家打机井推挖井机喊着优美动听的号子声,出河工互相照应,农忙时起五更搭黄昏,头顶月亮搞夜战,忙完收割忙播种。谁家修房盖屋、婚丧嫁娶全队支援,不图吃喝不图报酬,就连家庭染线织布也都商量着合伙做,巧手比巧手,其乐融融。那些年,每个队经受着风霜雨雪的洗礼,轮回着年复一年的光阴,嫁走了好多闺女,娶来了好多媳妇,安息了不少老人,大家同吃一口井水,一起劳动,共同生活,感情深厚传承给了后代人,留下了一代人的美好回忆。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,我参加工作离开了家乡,但乡音不改,不忘初心,不忘回家路,每年携妻女回家探亲,浓浓乡情如春风迎面扑来,停下脚步,与坐在村头路边歇着的大伯叔叔、大娘婶子聊家常忆往事,感受纯朴乡情风俗。

生产队岁月一去不复返了,回望那段岁月,父辈艰苦劳动,勤俭持家,酸甜苦辣,喜乐共享,哺育了我们这代人,让我们学会了勤劳善良,懂得了感恩回报。历经坎坷路,换得幸福源。当年的通村土路现在是水泥路通客车,老河滩的沙滩盐碱地变成肥沃良田,田间芒种小路已建设水泥硬化路,农用三轮、电动车替代了马车、人力车,地头机井、送水带灌溉便利,收割、犁耙、播种全部机械化,粮食品种更新换代,小麦、玉米亩产早已超千斤,村里的土坯房、木炸拉门,如今已建成水泥砖墙洋楼别墅式小院,太阳能、空调、冰箱、电视、洗衣机、手机应有尽有,乡村超市、小卖部水果疏菜鲜肉等日用百货令郎满目,街道宽畅整洁,街心广场、戏(舞)台、健身器材齐全,生产生活大变样。当年的生产队集体早已解散多年,生产队干部、劳动模范、干活能手都已年愈古稀,有的已经过世,唯有村头那棵百年老棠梨树依然健在,成了那个年代的见证。

来源卫辉慢生活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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